宁夏固原群众农村户口被强制迁移后成了“种地的市民”?来看记者调查

据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中国之声《新闻纵横》报道,近日,有群众通过中国之声新闻热线反映,他们是宁夏固原市原州区开城镇柯庄村的居民,2013年,当地推广劳务移民,推荐他们去宁夏石嘴山市务工。当时的承诺是那边机会多,可以去看看,如果不适应、不满意石嘴山市的生活,可以再随时回固原。


(资料图)

当时,一些柯庄村的村民登记报了名,到了石嘴山又很快返回,继续在柯庄村种地、生活。2018年以后,有村民陆续发现,在没收到任何通知的情况下,他们的户籍被迁到了石嘴山,户籍性质也从农业户口变成了非农户口,也就是城镇户口。

这几年,这些身份是“石嘴山市民”的人,一直在固原柯庄村种地、打工,因为户籍身份的变化,他们拿不到农业补贴,新办身份证要开车近400公里去石嘴山办理。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?

从固原市中心驱车12公里,就来到了开城镇柯庄村。当地人丁君(化名)告诉记者,他和几位同乡都是2018年以后陆续发现户籍有了变化。丁君说,他是补办身份证时发现自己成了石嘴山人,补办身份证成了初次申领。

丁君:2018年身份证丢了,补身份证在派出所一查补不了,他说你这个户口已经在石嘴山了。这边不能办,要到石嘴山补户口本,初次申领,必须到石嘴山。

记者:结果为了办身份证……

丁君:必须到石嘴山去。后来孩子上学,学校要身份证,跑过去又给孩子办身份证。

看到自己的“新户口”落在了石嘴山市惠农区惠镁小区,丁君才回忆起来,2013年,原州区开城镇原移民办负责人到柯庄村推广劳务移民,说是去石嘴山打工的机会更多、赚的也更多,还能分房子,如果不喜欢那边的生活,还可以随时回来。

丁君原本的农业户口(中国之声记者任梦岩摄)

丁君现在石嘴山的城市户口(中国之声记者任梦岩摄)

丁君说:“过来说那边打工方便你们过去看一下。你们过去看能住你们就住,不能住你们就回来。都是早上拉过去的,不是晚上回来就是第二天回来的,直接就回家了,环境也不行,我们就回来了。”

丁君记得,当时去石嘴山时,每户可以分50平方米左右的房子,他们都没有要,回到固原后还专门问过镇上,被告知没有任何影响,之后也就没在意这件事。

“我们就怕他把户口转过去,我们就跑到镇上去问了,镇上移民办的主任说这个就不影响你们什么,你们该回去干啥就干啥,该种地的种地、该打工的打工,不影响你们户口,不可能转过去,我们就各自回家了,就没有管。”丁君表示。

同村的丁强当初也一起去了石嘴山。

丁强说:“他就说那边工比这边好打,好赚钱一点,我们就过去那边做的,厂子里边工资太低了,3000多元左右。我们都是干建筑方面,干不了就回来了。没说(户口)这些,他就说你过去适应一下,可以的话再给你提户口,最后回来的时候跟他们也说了。”

马明(化名)记得,报名之后,镇政府把他们拉到了石嘴山,并告诉他们房子已经分好了,可以在工业园区工作,但看过之后,还是决定回固原。

马明说:“咱也没在村上或乡镇签过字,最后说是你们如果到那个地方,能生存,三五年给你们转户,你们不能生存的话,也可以回来。车开到门上了,我们就坐车去了,去(了)一看,那个地方也就是个工业区,人家给咱们那边的房子也分好了,几号楼几单元几号房子。房子钥匙给了,我们就没去,就一直到现在这(固原)住着。”

马明家的新户口本(中国之声记者任梦岩摄)

如今,没了农业户口却依旧种着地,除了办理身份证件需要跑到几百公里之外,村里很多补贴,他们也享受不到。

“上面给了危房(改造补贴),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,我们家就没有。我西边那房子是2020年塌的。”马明说。

同村的马钢(化名)说,自己的父亲是户主,前年去世了,想办销户也得去石嘴山。

马钢说:“父亲去世之后,我是在开城镇派出所去销户的时候,他说销不了,然后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去销户。因为父亲也被搬过去了,我父亲是户主。”

记者粗略统计,像丁君、马明类似情况的,仅在柯庄村就有9户40多人。丁君虽然在石嘴山有了城镇户口,但他的社保信息又显示,他还是农业户口,仍在固原参保城乡居民基本医疗保险。而且2021年,固原市原州区还给他们下发了新的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证。

丁君的医保还在固原

丁君医保显示还是农业户口

户口在宁夏最北端的石嘴山市,且是城镇户口,人却一直在宁夏最南端的固原市的村庄种地。他们担心家里的农村宅基地怎么算?土地还能继续承包给他们吗?

拨通开城镇镇长何秉龙的电话,他表示,当年是原移民办提交的资料。

何秉龙说:“(户口)是移民办转去的,你搬到石嘴山了,你就转不回来,但户籍不是政府管,户籍是派出所管。”

在开城镇派出所户籍科,一位民警表示,所有资料开城镇派出所都没有经手,是石嘴山的派出所根据原移民办提供的花名册,直接转的手续。

“是开城镇政府报的,报到移民办,然后派出所迁户口是那边的公安,和咱们这边没关系,咱们没有任何一项操作。那边的派出所根据移民花名册就直接操作了,户口是回不来了。”一位民警表示。

这位民警介绍,现在想把户口迁回固原,可以选择买房落户,不过想拿回农村户口,几乎不可能。

随后记者又和几位居民一同来到原州区乡村振兴局,一位工作人员说,宅基地和承包的农田可以暂时保留,但想转回固原农业户口,目前没有政策支持。

“对‘十二五’劳务移民,还有土地确权,给你们土地都确权了,你返回原籍目前没有政策,几乎不可能,就看后期政策有啥调整。”一位工作人员表示。

这位工作人员说,原州区在“十二五”期间有劳务移民1645户,他前不久刚刚从石嘴山回来,一些从原州区搬迁到石嘴山的劳务移民,又去了银川、内蒙古等地打工,并没有完全留在当地。

“劳务移民是1645户,6518人,后来有些人主要出去在银川打工,就在内蒙(古)打工。”工作人员说。

为什么2013年组织劳务移民,2018年才迁移户口?这位工作人员解释,2018年,宁夏回族自治区出台文件,要求为“十二五”期间的劳务移民迁移户口,迁户口依据的是当年的花名册。丁君他们回了固原,但并没有从花名册上除名。

居民办的新身份证显示2018-2019年迁入石嘴山(中国之声记者任梦岩摄)

丁君说:“最后迁户的时候,自治区要求把所有的劳务移民的户口要迁掉,按照移民花名册给公安提供过去,直接转过去,不是说经过你同意不同意。你在村上报名,村上把你报到镇上,镇上又报上来,形成花名册。”

记者查询到在2018年11月,宁夏回族自治区公安厅、原扶贫办(现乡村振兴局)联合下发《关于加快政策性移民户籍迁转工作的通知》,要求劳务移民搬迁定居3年的必须核转户籍,各地扶贫部门要对未迁转户籍的劳务移民摸清底数,甄别确定劳务移民定居满3年户籍未迁转人员名单,并书面致函本级公安机关;各地公安机关接到本级扶贫部门迁转劳务移民户籍名册后,15个工作日内完成在册劳务移民的户籍核实迁转工作。石嘴山市也印发了《关于解决政策性移民发展问题的实施方案》,同样也要求定居满3年的劳务移民必须核转户籍,并要求各县区扶贫部门对未迁转户籍的劳务移民摸清底数,将人员名单书面致函公安机关。还要求劳务移民户籍迁转后,缴清建房自筹款,注销原籍宅基地土地证后,按照国家、自治区政策规定,迁入地政府依法为其办理不动产产权证书。

按照柯庄村这些居民的描述,他们都没有在石嘴山住满3年,为什么又被迁转了户籍?丁强说,他们只想把户口迁回原址。

丁强说:“我们现在唯一的诉求就是把户口放回来原地,我们生活自己的就行了,否则太不方便了,每次(新)办身份证得去,我这个孩子办了一次,另外一个孩子马上长大了,又得去一次。”

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?中国之声将继续关注。(总台中国之声记者任梦岩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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